2023年4月15日晚,北京大学社会学系第21期本科生田野工作坊在理科五号楼133室举行,主题为“经营陌生:按摩手艺人的流动业态研究——以北京市H按摩店为例”。北京大学社会学系2021级本科生乔澄宇、新闻与传播学院2020级本科生甘鹏祺、外国语学院2019级本科生卢思薇主讲,社会学系2020级本科生黄昕昕主持,2020级硕士研究生王思凝评议,教育学院长聘副教授王利平、社会学系长聘副教授田耕、社会学系助理教授谢雯出席并参与讨论。
内容回顾
一、选题及田野过程
乔澄宇:
我们的研究始于去年春季在社科导课程上从零开始的一个课题。大陆学界对按摩师的研究屈指可数,而其中对我们比较有启发的是黄盈盈老师指导的一篇硕论,这篇文章意在松动盲人与按摩之间貌似自然的联结。我们最开始也关注到盲人按摩师这一集残障、底层流动、具身性于一身的特殊群体,认为可以进行写作的内容很丰富,就定下了这个题目。
我们从去年三、四月开始田野,在对比了几家学校附近的按摩店后选定了H店。这是一家典型的、中等规模的中低端按摩店。除了可行性和典型性的考虑外,我们第一次进入这家店就接触到了乔师傅这样特殊的例子,完全打破了我们先前对按摩店和按摩师的刻板印象。我们由此产生了探寻的好奇心。
我们的田野大致可以分成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尝试进入田野,以顾客的身份通过消费进入按摩店,我们没有表明研究目的,而是边按边和师傅们聊天。第二阶段,我们告知师傅我们的研究目的,消费之外,我们还会在工作日闲时进店与前台、按摩师闲谈,在周末忙时观察其工作细节、以及师傅与顾客间或师傅彼此间的互动。在第三个阶段,我们尝试进入按摩师傅在店外的生活。我们和师傅们单独相处,和他们一同前往奥森跑步、加入助跑团,也分别帮他们预约入校、带他们参观校园等,与各位师傅建立了一定的情谊。
服务业的属性给予田野进入一定便利,但是顾客的基础身份也造成了一些局限性,师傅们很有可能在和我们的对话中进行角色表演。另一方面,我们对于盲人和底层打工者的生活有太多不了解,导致我们难以设身处地地思考他们的人生处境、理解他们做出选择时面临的限制。这些都是需要长时间田野共处才能克服的障碍,而我们现在所做的还不够。
二、成文的两个阶段
甘鹏祺:
从社科导课程到挑战杯,我们的写作经历了两个写法有所区别的阶段。在写作课程论文时,我们以三位师傅的生命历程为主体,通过作为“基准”的卢师傅的故事,以及更为特殊的乔、甘两位师傅的生命故事,展示了按摩师在工作和私人生活中由于工作的独特属性获得的安全感,并通过生命史说明安全感的来源及其限度。与既往认为盲人按摩师被迫禁锢在这一行业的看法不同,我们将核心概念聚焦“职业安全感”。在田野中,我们直观的感受是,无论是盲还是不盲,按摩师的生活和工作实际上没有那么无奈或充满不稳定,反而因为手艺这一特性,他们在城市的漂泊中呈现出别样的安全感,这一观点挑战了既往将“流动”与“不稳定”挂钩的观点。
而在课程结束后,我们继续修改和补充,形成了我们的挑战杯论文。首先,我们对“职业安全感”这个概念不太满意:因为这既不是一个严谨的社会学理论概念,也不像“手艺”“串店”那样,是师傅们自己话语体系里使用的词语。我们当时以职业安全感为标题,其实是没有找到学理化的表述。
在今年一、二月份,我们的田野进入了第二阶段。第一个案数量增多,从三位师傅拓展到全店所有师傅。第二是观察方法的变化,我们进入的方法越来越灵活了,忙时观察,闲时访谈,还主动进入师傅们的私人生活。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写法从生命史书写变成了基于生命史基础上的专题归纳。但我们依然认为,整理师傅们生命历程非常重要,因为这是我们提炼、升华概念的根基所在。生命历程的询问能够充分展开师傅们的经历的褶皱,让我们对师傅们有更深的了解。这是我们访谈过程中最值得、也是必须做到的基础。
在一系列的田野以后,我们遇到的最大的问题是:怎么找到一个最合适的框架,把我们这些零散的关键词全部整合在一起?我们尝试找到的关键概念是“陌生”。这个关键词的诞生也有一个过程。最初,这是和店长的聊天中生发出来的。店长总是跟我们强调,他要求H店的按摩师都不主动推销办卡。然而,美容美发业等相关研究都会关注到“预付卡”模式,认为预付费模式背后是“制造熟客”的经营逻辑。那为什么现在的按摩店H店不需要办卡,以及不需要熟客了?最终我们认为,线上平台空间兴起后的平台资本主义是导致按摩经营方式变迁,改变按摩师微观行为非常重要的原因之一是H店依靠线上平台揽客。顾客可以直接通过看距离、看好评、看综合评价来盲选店面以及按摩师。大量生客的招揽已满足他们日常客源需求,因此也就无需借鉴传统服务业强调办卡的做法。可见,相比于“办卡”,店长更看重“好评”,这微小语词的变化背后折射的是平台经济兴起所带来的按摩店经营的无声革命。
和田老师交流时,老师很敏锐地向我们指出了这个重要的变革,并提出一个假设:按摩业是否经历了线上化、正规化后的去情感化过程?虽然田老师的假设不完全成立,但他对按摩师和顾客之间疏离关系的关注,对我们产生了很深刻的影响。我们梳理了很多服务业和身体工作的研究,发现他们基本上都强调与顾客建立起情感关系的重要性,但我们所观察的按摩师和顾客的关系却是疏离的。这也成为了我们最核心的问题意识。
最后就是定题目和核心概念的部分,思凝师姐迅速帮我们找到了对话的对象,也就是施芸卿有关美容师的研究中“制造熟客”中的情感劳动。我们研究中最关键的几个槛都是老师和师姐帮我们跨过来的,真的很感谢老师和师姐。
三、文章内容与结构
卢思薇:
在文献综述部分,我们关注到了照料工作的研究发展,以及它与情感劳动研究的互动。按摩师通过具身的按摩手艺照料顾客疲惫的身体,其劳动可被认为是照料工作。但不同于月嫂等由家庭照料延伸的劳动,按摩师更具备医疗行业的专业逻辑。同时,按摩师对顾客私人及家庭生活的介入程度也远低于月嫂等职业。
我们的问题在于,为何按摩店不需要“制造熟客”,并和顾客产生更为亲密而稳定的联系?
我们认为,顾客与按摩师的高流动性客观上致使按摩师无法以情感劳动的方式与顾客建立深厚的联系,按摩师独有的“按摩手艺”则会让他们遵循医疗而非情感的逻辑,主动建构专业性而非建构关系。“流动”和“手艺”可辅助理解我们所观察的按摩师群体的业态。
我们的文章以“何以陌生—制造陌生—安置陌生”三个部分,展开核心阐述。
第一部分,何以陌生。按摩师来到北京,是因为北京充足的客源。高速发展的服务业为配套的低端服务业带去充足的客源,但这也意味着客群的高流动性。以H按摩店为例,周边学生、白领都有自己的学业或职业周期,这导致按摩师很难与顾客展开更熟络的关系。其次,我们关注平台经济的兴起对H店经营方式的改造。H店开在隐秘的写字楼中,美团等线上空间为他们带来了必要客源。H店吸引到的是没有办卡预期的“生客”,但大量生客的招揽已然能够满足他们的日常客源需求。这种陌生的关系会变成美团平台上“H店不做推销”的好评,从而进一步招揽“生客”。第三节则讨论按摩师自身的选择,他们凭借自己的手艺,能通过频繁“串店”在流动中找到稳定,但频繁的“串店”也客观上加剧了按摩师与顾客的陌生程度。
第二部分,制造陌生。第一小节讨论了按摩店特殊的性别比例。在按摩行业,力气和体力是入行门槛和评价标准,因而出现H店内男师傅更多。来H店消费的顾客中近六成是年轻的女性白领和女学生。男师傅多,女师傅少,需采取一定的陌生化措施来减免异性身体接触的尴尬和不安。第二小节是师傅们建构专业性的具体策略。按摩师一直被污名所缠绕。为作应对,按摩师和按摩店共同维护了“干净”的个人和店面形象,并强调自身的专业属性,把按摩技术与中医结合,并在工作过程中扮演“大夫”,通过专业话语体系和手艺共同树立起健康养生专家的形象。第三小节呈现了在手艺专业化道路上有突出表现的赵师傅和乔师傅以及他们的困境。赵师傅对按摩技术抱有热情,但是她依旧换店,提升手艺,她学习手艺的方法是在按摩店中观察模仿同事的手法。而接近行业“顶端”的乔师傅,也仍然难以在正规医疗机构获得认可和承认。
第三部分,安置陌生。第一小节指出,按摩店以“家”作为团结技师的话语,也以寄宿制为按摩师提供落脚处,但从泉店长和赵师傅的争吵中可以看到,按摩店实际也是一个竞争场所。然而,按摩行业内的高流动性使得这种竞争得以维持在体面的状态。第二节指出,虽然“家本位”的情感为他们的工作提供了稳定的情感支撑,但不稳定才是常态。在异乡的工作使得按摩技师远离家庭纷扰,以规律、秩序和具有价值感的工作获得补偿,承担起供养家的责任。第三小节,帮扶按摩师的助盲团体由于阶层、经济的区隔无法与按摩师构成亲密关系,按摩师主观上也无融入“城里人”的意愿。
提问环节
Q:按摩有其特殊性,对其的研究是如何与“照料”“情感劳动”等相关研究进行对话的?
A:涉及到按摩项目的,被更多关注的是高端的SPA会所中的技师,既往研究强调从业者与熟客之间如何采取不同的相处策略发展出熟客关系,对话的内容是身体劳动、情感劳动的部分。在我们所研究的选取中低端的按摩店中,而我们发现了完全不同的面貌,我们认为是对先前研究的一些拓展,也选取了这几类的研究进行对话。
Q:制造陌生是客观结构的结果还是从业者个体理性选择的结果呢?
A:除了客观上的双重高流动性以外,之前针对理发师的文献指出,和顾客间的亲密关系降低了自己的专业性,中低端按摩店的按摩师因为先前多来自重体力劳动行业或者残障的社会区隔而并不善于通过情感劳动的方式来经营,结合平台经济的特性、服务业的变迁,他们选择了另一种方式。除此之外,制造陌生也是他们的性别策略,因为中低端按摩店男性偏多,他们在给女性按摩时候就会刻意保持距离,另外也是对他们尊严的保护。另外,按摩因为自身与中医的亲缘性,也会通过制造陌生来塑造专业话语权,来维持这种提供健康建议的专业人员的形象。
评议环节
王思凝:
我从去年的社科导课程开始指导了三位同学关于按摩师的研究,可谓从头至尾地见证了它的开展过程。首先,我认为三位同学从始至终以非常强的探索动力和责任感推进着这份研究。他们愿意在繁忙的课业日常中挤出时间,来进行这样一份耗时、费力还有些费钱的民族志研究,非常积极守时地与我跟进每个阶段的田野和写作进展。正是在这样踏实的点滴积累中,最后呈现了一篇非常丰富的按摩师民族志。
相比于最初几乎只有按摩师的生命史访谈,现在的成文囊括了在店内的大量观察材料、线上平台中的店面介绍和评价、还有参与盲人助跑团的观察材料等等。特别是随着田野后期的深入,按摩师们展现出来的也不再是一片祥和,竞争、冲突这些真实存在的关系也逐渐浮现出来——这极大程度上得益于同学们持续投入的田野工作。由此他们得以勾勒出作为整全的社会存在的按摩师群像,重新界定我们对具身性手艺劳动者的认知。
其次,三位同学能够对各种来源、各个角度、各类面向的细节材料有非常充分的捕捉和把握。比如,在按摩师“制造专业”的这一节,他们分析了在线上平台上,每位师傅怎样穿着白大褂拍照、怎样介绍自己的按摩专业经历,还有店家的起名、宣传标语等等,这些原本会被我们在“田野介绍”部分一笔带过的信息,都能被他们主动地发现其作为“呈现”本身的意义。而且他们能够细致地捕捉田野对象说某一句话时的态度、表情、姿势,对这种田野“场景”作出整全的理解,并将其体现在论文之中。凡此种种,这篇文章都是本科生同学做田野民族志一个非常好的范例。
此外,这份研究两个阶段的成果都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了“不落窠臼”。有时候,我们容易被一些主流的范式、框架、视角牵着鼻子走。但是如何对自己的经验直感和独属于自己的一手材料本身负责,应该是每一个研究者要不断反思和逼问自己的问题。按摩师小组的同学中间也曾走过弯路,但是他们最终仍然能够回归经验本身,抓住“手艺”的特点,以及一种弥漫性的“陌生”的感受,围绕着这些闪光点写出一篇在我看来很有新意的研究,这是很了不起的。本科生应该有勇气和锐气去创新,在这个过程里,体会从实求知的价值。
但是这份研究也走到了一处瓶颈——在经过了材料的充分扩展以后如何重新收束到一个更聚焦的研究问题之上,再度组织和补充材料,并进行更深入的理论化工作。这是从薄到厚再变薄的一个过程。这一步非常困难和具有挑战。如果对比第一版和第二版写作,会发现怎样平衡生命史分析与结构分析似乎是民族志中的固有困难。第一版三个个案的写作方式具有它的亮点,第二版更偏重整个按摩行业与按摩师群像的刻画,生命史似乎只是嵌入在结构之中的材料支撑。但是如果要进一步发现问题、聚焦写作,就必须要考虑怎样更充分地带回生命史,特别是在理论工作的意义上发掘生命史材料的价值。
总的来说,我和三位同学合作度过了非常愉快的一段时光。而且我认为大家已经非常出色地完成了由薄到厚的这一半工作,期待未来还能看到同学们更棒的成果!
点评环节
谢雯老师:
这篇文章是我和澄宇聊天的时候知道的。我从读后感受上来讲,作为本科生课程论文写的不错,田野做的好,材料也很有意思,包括你们对不同角色的描摹也做的都不错。
但是写作当中也有一些问题。第一,你们写作经历了很多阶段,从几位按摩师生命史开始写起,到成文后也有重大修改的过程,目前看来文章的层化很明显,没有整合地特别有机,这和你们理论梳理、研究方法改变有关。文章在“陌生”这一主题下只做到了形式整合,没有内容整合。
但其实“陌生”这个概念能不能成为统合文章的概念是值得商榷的。除了概念统合,也要做到写作从问题意识到回答问题这类逻辑上的统合。你们在谈论照料工作、手艺、流动、情感劳动,每一个概念都说的很清楚,好像要告诉读者自己看过了很多,但作为成熟的写作者这个问题得改掉,写作上要更强调逻辑上的整合。
第二,要重新思考一下研究的问题意识。你们的问题是“按摩行业为什么没有制造熟客”,这在你们第四部分就已经回答完了:流动性强的大行业里不需要制造熟客,不需要情感维持,潜在顾客多,老板也不需要制造熟客。我觉得这个问题没有很让人觉得困惑,你们需要再想一下如何让读者觉得这是一个好的问题。
第三,围绕陌生和流动的概念来说。我觉得陌生这个概念可以有不同维度:人与人之间状态、维持专业性刻意营造的陌生、成为都市中陌生的个体等等,陌生背后有多个理论维度,如果只谈论陌生的话,分析层次就容易混淆。另外,我觉得流动是很有意思的概念,你们还讲了在流动中找到了主体性,不是鲍曼口中疏离的状态,“串店”给了他们bargaining power,因此流动性本身也是有很多维度的,我觉得流动的概念也是可以再考虑的。
第四,研究方法上。你们一开始是用生命史的方法,到后面用工作场所民族志的方法。我个人偏好生命史的方式,我觉得回到人本身会有一些有意思的发现,例如很多从业者之前是流水线工人然后转变为按摩师的,职业转换背后的考量是什么呢?我觉得对于这些问题都是可以思考的。
王利平老师:
这一版本有了很多的变化,上一版可能因为时间的限制围绕在3至4个个案身上,这一个版本提炼出了“陌生”这个概念。我觉得写作也是有意思的。我觉得几位同学和谢雯老师都提到了,“陌生”或“制造陌生”两个概念有很多模糊的地方,需要进一步清晰化。陌生有很多层次,比如说师傅们之间、师傅和顾客之间,你们在讲陌生时其实是讲了不同层次的关系。
对师傅们之间的关系,你们讲了师傅们能不能把按摩店当家,按摩店之外是不是有生活,作为城市打工人在城市里面很难找到稳定的寄托,这是一种陌生。这和对顾客的陌生感不是一回事情。作为城市里从业者之间的陌生感是职业的状态,尤其是你们用了手艺人的概念,这是很有意思的,你会讲到他们虽然依托同乡关系找工作,但是这一关系不是能够被依赖的关系,是比较稀薄的,后续工作展开、发展与同乡关系的联系不大。另外,我们通常会说手艺需要学徒制度,但是在按摩行业里面似乎没有师徒关系,相反,他们进入职业都很偶然,这种形态其实也不像是手艺人,更像是打工人,迅速获得职业培训然后从事工作,所以需要进一步澄清职业的特性。
在按摩师和顾客之间,你们讲述到了平台的经营需要制造陌生,要通过制造陌生化来强调职业化特征,这和一些职业的特征相反,例如心理咨询就是要制造亲密、信任来制造工作上的关联。但按摩因为和身体属性相关,需要有一个陌生化的过程来显示出自己是更加职业化的,这种特征既和工作属性有关,也和平台策略有关,平台又和顾客群体有关。我觉得顾客群体是很重要的,哪一些群体喜欢通过平台寻找,这些群体可能就不喜欢在按摩时频繁聊天,我觉得顾客的对象本身也是有偏好的。还有你们提到从事人员是男性,可能他们原本也不是特别善于沟通和交流。所以我觉得制造陌生化以达成职业化背后可能有诸多原因,可能与职业属性、消费群体需要、从业者不善于情感沟通等等都有关,把这些讲出来我们才能够更加清楚什么是陌生。
总结而言,我觉得有两个陌生,一个是师傅之间,第二个是师傅和顾客之间。如何把两个部分捏起来是下一个部分的工作。
田耕老师:
这个工作持续了一年,三位这样的状态是很少有的,从课程论文一直坚持到挑战杯,我觉得背后是非常真的向学之心,尤其是要鼓励的。第二个,田野是要花很多心思的,进入田野、维系关系等等是常用的技术,但落实是很难的,这些东西很难学、很难做。对于三位的成果,我作为老师是非常欣赏的。
这份研究有突出优点,也有不足。从优点来说,这是一个有构思的民族志,写作也有思路容纳材料,后面继续坚持的话也有相当大的潜力。不足就是有点杂,因为承载的东西太多后,会把材料特有的力量模糊了。三位同学想过使用流动、陌生、手艺、职业安全感这些概念,而所有的思考都保留在了这一成稿里面。
我觉得陌生有三条线。一个是制造专业的冲动,这一点和按摩在多大程度属于治疗有关,如果需要专业就需要制造边界感,边界感的存在是制造陌生的一个原因。第二就是如何把工作场所视作一个组织环境,去描写从业者之间的关系,包括情绪、生活状态、相互的认知等等,这一部分是文章里面写得分散的部分,没有那么聚焦,需要进一步改进。第三则是手艺人和顾客的关系。文献中综述了情感劳动、照料工作是想说说明按摩是具身化的手艺,本来应该有制造熟客的属性,但是田野发现他们制造熟客的动机低,我觉得这是陌生感的第三个来源。这涉及到了两个问题。第一,平台经济作为标准化机制对具身化手艺的冲击,制造熟客不如制造好评。第二,什么叫做“熟客”呢?熟客是表现为频繁亲密的交流,还是表现为频繁的选择性使用呢?制造熟悉本身可以有不同的方式。制造熟客的倾向会与各种陌生化的倾向有综合。当然对于第三层次的分析需要我们理清按摩究竟是手艺还是劳动。我觉得第三层次是复杂但非常有意思的点,但是对于顾客的访谈比较少,导致无法深入这一问题。我觉得老师们和同学提的关于陌生的问题很重要,另外也要搞清楚制造熟客的意思,这两个问题是对于扩展研究非常重要的问题。
我们是初出茅庐的田野工作者
磕磕绊绊,不断碰壁
但我们热爱通过田野贴近生活
珍惜在田野中的成长
这是社会学之于我们的亲切含义
在这里,我们将与你分享最真切、
朴素的田野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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