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实求知
尊敬的老师们、家长们,亲爱的同学们:
大家上午好!
我是社会学系2021级博士研究生谢操。非常荣幸今天能够站在这里与大家分享我的体会和感悟。
2021年进入北大读博之前,我曾在西部给一位县长做秘书。工作的成就感除来自县长秘书这个被当地人所羡慕的头衔带来的虚荣外,更重要的是来自处理每一件实际事务时尽心尽责服务普通人的踏实。不是陪县长外出乡镇农村调研考察,就是在办公室解决一个又一个普通人的诉求,夜幕降临继续加班至深夜写文字材料。不到一年,我这个“白面书生”就已经蜕变为浑身“泥土气质”的乡村土干部,以至于一年后研究生导师见我时差点没认出来。
但彼时的我对整个社会常常进行一种自我感觉良好的“抽象批判”,“童子操刀”般地将过去书斋中所学拿来当社会事实的评判标准,遇到一点与抽象价值不符的社会现象就陷入两个极端,要么愤怒,要么痛苦,最后整个人湮没于情绪之中难以自拔。置身于复杂的基层社会,带着这样的书生气跌跌撞撞一年后选择辞职。我要离职前一晚,在和县长一起从乡下考察回来的车上他突然说“小谢,以后远走高飞了不要忘了我和刘哥(司机)”,另外嘱咐我:“小谢,我给你几个建议,你还是要多点流氓气,少点书生气”。当时满脑子抽象理念的我只是出于对老领导的尊重表面应承,内心不屑一顾:“这个社会就应该多点我这种书生气的人才有希望”。
2021年9月,我很幸运地来到社系读博。第一天见导师,当他询问为什么从政府辞职,我直言“当初抱着经世致用的目的去政府,但未曾想到去之后天天写那些公文材料,像是浪费生命”。未曾想到导师却“劈头盖脸”地、语带训斥地反问我:“难道写公文就不是经世致用?”我一时语塞,从未遇到过第一次见面就如此不给面子的老师。但就是这样一次导师可能都已经忘记了的对话,开启了我在北大博士四年追寻的最重要“自我教育”课题。
四年来,我“贪婪”地吮吸着这个园子的养分,穿梭于渠敬东老师贯穿古今点拨“人性”的课堂、周飞舟老师“行行重行行”的乡野调研,文研院丰富多元的大师讲座,尝试着去寻找这个课题的答案。如今四年倏忽而过,我想用当下我理解的“从实求知”暂时对这个课题做一个注脚。四年前那个把自己看得太重的“书生”,总是自视甚高地把书本上学到的一整套抽象价值理念用来做评价社会的“万物之尺”,认为存在着一个抽象理念所描绘的完美世界,一遇到社会事实与抽象理念不同,就容易愤怒或无力。而真正的“从实求知”者愿意直面并承认当下社会不完美的事实,真正用行动去推动社会细微的进步,行胜于言。
这些更在博士论文的大半年乡镇田野中得到了印证。是那些日夜辛劳的乡镇基层干部让我理解做成一件事的不易,是他们有血有肉的人格气质教会了我书本之外更重要的人情世故。田野中认识的县长周维民(化名),这个2008年本科毕业就选择回到西部最贫困家乡工作的北大师兄,在北大读书时BBS上的签名是:认识并热爱你脚下的土地。回到家乡后用十年如一日地辛劳实践着他心中的“从实求知”。脱贫攻坚、移民搬迁、城乡发展才是他走出学校后真正可以骄傲的一技之长,也是他赢得百姓尊重的底气。当地老百姓常说他根本不像名校毕业生,更像一个土干部。而他这十六年的经历和无数故事,让我仍能看到他潜藏内心深处的理想主义,只是这理想主义必须建立在务实主义的基础上,仰望星空之外,更要脚踏实地。
四年转瞬即逝,耳边仍回想起当年辞职时老领导对我多点流氓气的建议,毕业在即,我想答案仍是“从实求知”。正如年少时我对北大充满了昂扬奋进甚至激进的“兼容并包,自由民主” “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期待,现在我所理解的北大是要心中有他人,而不是只有自己,要愿意躬身入局,脚踏实地,它比悬浮抽象的空谈更珍贵。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