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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譞 | 偶遇王思斌及一点琐碎的回忆

系友简介

譞,北京人,2004年至2013年就读于北京大学社会学系,硕士阶段师从李康老师,博士阶段师从佟新老师,于2013年获博士学位,现为中华女子学院女性学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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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王思斌老师及一点琐碎的回忆

 

为什么又去学校呢?我这个毕业五六年的闲杂人等?总是还觉得有些生命的重要部分留在了那园子里,得空儿得去和它就和就和,哪怕在学校里溜达溜达,在图书馆混迹于在读的学生中间假模假式地读点书,也许就能捞回点什么,好像灵魂又嗑了药,暂时过了瘾,又能对付这凡俗庸常的生活。

于是,在一个又没有啥正经事而流窜至学校的周末下午,在东门的地铁站里,在电梯拐角处,不期和王思斌老师迎面相逢了。老师一袭棕黑皮夹克、棕黑裤子皮鞋、一头黑发、紫赯面庞、身形健壮——这些特征几乎完全和记忆中的没什么两样。而他还是那么步履疾狂,意志让我差点没来得及打招呼。老师瞟了我一眼,似乎认出我;而我脑中犹豫半秒,略显嗫嚅地喊出半句王老师。当时我们几乎擦肩而过,老师听见了,回头身来,伸出手和我握手。那是极有力的握手呵!这种身体的触感让多年前的既视感从心中腾起,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而老师也没再说什么。大致一秒钟之后,我突然意识到,可能老师已认不出我,便赶紧自报家门。老师头往旁边略略一歪说,知道知道!之后说了什么呢?好像也就是寒暄了几句,我问问老师可好,身体还健旺;老师问了我来意,就匆匆别过了。

我走着,和老师握手时腾起的既视感慢慢地在心里发酵,往事就渐渐清晰。仔细想想,距离第一次见到王老师——那是在一个九月初的下午在老三教听他的《社会学概论》——一晃已经十四年了……十四年后,老师年且七旬,依然体格硬朗、作风雷厉,谈笑间眼睛眯成一线,乌黑的寿眉微微颤动,感觉竟和十四年前课堂上的形象没啥变化。每每是昏昏欲睡的下午五六节课,老三教的破窗户多半已经关不上,秋风刮过,吱吱作响;老师操着那语速飞快而节奏不甚明朗、需要仔细辨听方可弄清的河北沧州口音(我应该没弄错吧……),给我们这些刚从高中的题海中爬上岸而啥也不知道的大新生,介绍社会学的123abc。那是还不怎么用多媒体、ppt2004年,除了讲课板书,老师总会从他的呢绒兜儿里变戏法儿一样拿出各种各样的书,那些推荐给我们而我们当时根本不会去读的参考书呵……无奈的是,除了当年为了嘲谑老师的口音,我们几个男生在宿舍里偷偷吟哦 法约尔/法腰尔的行政理论;还有老师在谈笑间说出吉登斯说谁还看帕森斯啊!可是现在谁还看吉登斯啊!的时候,我们众学生面面相觑不知这二位是何方神圣——老师在《社会学概论》所讲的内容已经几乎忘光了。

后来还修过王老师的课吗?好像还有一门《社会行政》,现在全然不记得学了什么了。那时已经大三,选课上课早已经堕落成混学分。那课记得是在没装修的老理科五号楼的系活动室里上,屋子后面横斜着堆放着桌椅杂物(应该还有一架跑了调的老风琴?),屋子前面横斜着坐着十几号学生。有没有听过王老师讲课呢?我只记得我要不然就和同学唐某、杨某和韩某坐在一处相互嘲谑着消磨时间,要不就坐在窗子边看理科五号楼中间那片神奇的楼间空地里落下的鸟雀发呆……可见我是何其差劲的学生,何其辜负老师的辛勤……

再仔细想想,好像大四还修过王老师的《马克思主义社会学经典选读》(课程名我记错了吗?)但关于课堂的记忆更渺茫了,只记得是在刚建好的二教里上的课,除了新二教的高端大气似乎没啥印象了。去过几次课呢?当时应该是刚保,应该正忙着吃喝玩乐谈女朋友吧……

之后应该就再没修过王老师的课了。匆匆地读研上课,稀里糊涂地直博,晕晕乎乎地读了些书又懵懵懂懂地对付出一篇博士论文,然后按谢老师在答辩后给我们的评价——“今天又批发了一批博士生”——就毕了业,从这园子里混了九年终于滚蛋大吉了。这之间,似乎没和王老师发生什么联系。

毕业之后,每逢年节,我常会给系里老师们发封邮件,薄充问候。每每给王老师发信,老师的回信必勉励我一二,比如既要扎实,又要多快出成果,或者得有高水平成果之类,尽管轻描淡写,但字里行间透露出他还关注着学生的学术表现,以及对学生的期望或说略微不满于学生的庸常。这每每让我颜赧汗流、惶愧无状,对着电脑屏幕不知所措,写了删删了写找不着合适的回复的词句。而毕业之后混沌懒散得过且过的大心脏就在此时被使劲攥紧,久久不得放松……后来听早年师从王老师后来也在系里任教的某位S老师说起,在S老师出师很多年以后,王老师到他办公室里,真的揪起耳朵耳提面命地勉励一番要出学术成果;好笑之余,又觉得我这个还真不算啥,我是多么自作多情才会如此。当然,这耳提面命的故事更应该由这位S老师来详细回忆,我先说了不知他会不会嫌我。

任凭思绪延伸,想着这份自作多情,里面怕多少还有老师和学生之间的深厚情感,这究竟作为一种怎样的规训,才会让人不得不去这样想呢?这种情感怕也只有在这片土地里才有,老话儿说师徒如父子,王老师对一众徒子徒孙应该是抱着对孩子的心态,才会有斯言斯行吧。嘿!我现在又足足地捞起了那部分留在这园子里的生命,得以亲密一番呵。

胡思乱想着不知怎么已经混进东南门(补注:时维2018年,学校还没启用啥人脸识别系统,而恶劣如我依然保留着当年的学生证以便随时混进学校;特此声明保安师傅绝无失察之责,纯粹是我这闲杂人等太过狡猾),走到了理科五号楼跟前。这楼现在已经被灰色的外层砖包裹一新,已不再是当年脏兮兮的白瓷砖显出的破败景象——只有北边的计算机楼还保持着当年的装潢,似乎正在一旁指点着这里。踅进了楼,在系里溜达一圈,可能因为是周末,楼道空无一人,只扇扇绿色的办公室门立在左右。当年没装修时办公室门是啥色儿来着?记不得了。只记得,有些办公室(应该是理论与方法教研室!)的门外居然还有防盗门,而屋里似乎都是随意堆放的各种老师的各种等身之著作,而且多半已经披上厚重的灰尘——如今想,这防盗门是为了防谁呢?哪个贼那么不开眼去搬那厚重的书呢?我就这么兀自走着,一边认着办公室门口的名牌,那些名字里有的是当年教过我的老师,有的是当年已经在学术上崭露头角而被称为学霸牛人大神的师兄师姐,有的是我不认识的新来的老师,或许比我毕业还晚吧。哦!在二楼的东南角,终于找到了王思斌老师的办公室。物已经非,人还是,不挺好么?

又想起当年学生们给老师们起外号论辈分,王老师被称为思斌大叔(顺便一说,已故的王汉生老师是汉生奶奶,程为敏老师是程奶奶,不知为什么女老师比岁数相当的男老师要大一辈儿……)。为什么叫王老师大叔呢,好像觉得他的长相做派都有农民伯伯一般的朴实憨厚。那应该是刚上《社会学概论》的时候,而十四年疏忽而过,想不到现在我也混进光荣的人民教师队伍中,还给学生们上《社会学概论》,而用的教材还是王老师所编的《社会学教程》,怎不叫人唏嘘喟叹……十四年之后,王老师依然身形健壮、步履疾狂,还是那位朴实敦厚的大叔,没有变成思斌爷爷;而我,则从一个当年的毛头本科生,变成肚油堆砌、顶发微疏、挈妇将雏的中年油腻大叔……

哎,何以做结呢?只祝王老师健康长寿吧!祝曾在园子里和我的生命发生各种联系的老师们,健康长寿吧!

 

文字编辑:王迪

推送编辑:谷诗洁、毛美琦

审核:王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