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10日上午10:00，“中国西南的宇宙观视野与人类学想象-苏梦林教授系列讲座”第二讲2024年秋季学期第六场外事系列讲座，于理科五号楼267会议室举行。讲座主讲人Katherine Swancutt（苏梦林）是英国伦敦大学国王学院社会人类学教授，讲座题目为“祭祀的宇宙生态学：从可再生能源到诺苏山神”。本场讲座由北京大学社会学系助理教授张帆老师主持。

讲座伊始，苏梦林教授首先深入探讨了诺苏人（即凉山彝族）对山神的信仰，这种信仰扎根于诺苏人的宇宙观之中。诺苏人的山神信仰不仅是对自然的敬畏，还是人与自然关系的文化表达。山神在诺苏人的宇宙观中被赋予了独特的生命力，被视为是能够影响农业、气候和社区繁荣的神秘力量。诺苏山神通常被形象化为野生动物，如鸽子、鹿、野猪和蛇等，象征着人与自然的和谐。山神不仅仅是神灵，还是诺苏人生活中的“伙伴”，能为他们的日常生活提供庇佑和资源——诺苏人认为，通过与山神保持和谐关系，能够获得农业丰收、畜牧繁荣以及实现诺苏人的“梦想”。但是，山神的性情和喜好与土地和环境密切相关，如果神灵居住的地域受到干扰或污染，可能导致神灵迁移，给人们的生活带来灾祸。

为维持与山神的关系，诺苏人通常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以“契约”的方式与山神建立联系。祭祀仪式通常在春季举行，仪式进行时成员们需要遵守诸多禁忌。祭祀仪式包括一系列严格的仪式步骤，首先是清洁祭坛，并以特定的经文和虔诚的话语呼唤山神，祈求其保佑。仪式上会使用鸡、盐、茶、酒等祭品，并以一种音乐般的韵律向山神表达敬意。诺苏人相信，通过这种仪式，能够更好地沟通神灵，表达人们的梦想。山神祭祀不仅仅是祈求丰收和生活安康的手段，还是诺苏文化中重要的传统仪式，象征着人与自然之间的契约。祭祀仪式中也强调了人们对山神的责任，要求祭拜者在日常生活中遵守相关的禁忌，如不随意砍伐树木、猎杀野生动物、污染山神的居所等。诺苏人将自己与山神的祭祀契约与亲属关系密切结合起来，对山神的信仰、供奉与合作往往在祖祖辈辈中紧密流传下去。

随着可再生能源技术的引入，如风力涡轮和太阳能电池板等大型设备的安装，对诺苏山神的信仰和仪式造成了显著的冲击。风力涡轮和太阳能设备的运作带来了土壤侵蚀和声音污染问题，这些设备的安装不仅需要打入地基，而且会带来长期的“嗡嗡”响声。诺苏人社区担心，这些新兴的能源基础设施会破坏山神的居所、干扰山神居住，迫使神灵迁移或消失，从而危及人们的福祉和农业收成。因此，虽然新能源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效益和清洁能源，但诺苏人对其态度复杂，既有欢迎的声音，也有担忧。

许多诺苏人，尤其是年轻一代，对科学技术的信赖程度不断增加，认为科学技术带来了更多实用和可见的好处，例如清洁能源和便利的生活设施。这种对科学技术的认同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类似于宗教的信仰，尤其是在一些曾经需要依赖山神庇护的生活方面，科学技术提供了替代的解决方案。举例来说，现代防灾措施和环境监测技术取代了传统的祭祀仪式，以应对自然灾害，这使得人们在发生山崩或暴雨时不再完全依赖山神的保佑，而是借助科学手段来减少风险。换句话说，科学技术成为了新的“山神”。

然而，科学并未完全替代诺苏人的传统信仰。尽管科学技术为生活带来了便利，但许多诺苏人仍然依赖传统的山神祭祀，尤其是在农耕、天气变化和社区福祉方面，他们认为这些是科学技术无法全面涵盖的。对于诺苏人而言，山神不仅是保护自然资源的神灵，也是赋予人们精神力量的象征。因此，科学虽然在某些方面像“新山神”一般受到尊崇，但传统的山神信仰依然在社区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为了留住传统山神，毕摩、萨满和普通人必须灵活地处理与山神的关系，并实践祭祀契约，以祈求山神继续实现诺苏人的梦想。

讲座结束后，在场师生展开热烈讨论。

王铭铭老师在评议中提出了几个讨论视角。首先，他认为苏梦林教授提出有关资源（resource）的观念十分具有启发性，在她细致的民族志描述中，为我们展现出诺苏人将神（spirit）作为一种资源的视角，拓展了我们以往将资源视为物质性的视角。其次，王老师提出有关历史视角的讨论，希望在精彩的民族志材料之外补充历史上诺苏人与山神关系的梳理。再次，王老师讨论了祭祀的性质，希望辨析诺苏文化中的祭祀是一种“欠（owe）”的逻辑，抑或是一种“期待”的逻辑。最后，王老师将诺苏文化中的自然景观，即山和树比作汉藏地区的庙，同时引发个人和集体祭祀的讨论。

张帆老师提出诺苏人与其他民族在山神信仰上的异同，特别是与藏族文化的比较视角下，如何理解诺苏文化中祭祀与神灵的结构问题。

随后，在场师生围绕诺苏祭祀仪式的时代适应性、科学技术引入与地方文化变迁、祭祀仪式与宇宙观等问题展开精彩的交流。

在近一小时的热烈探讨后，本场讲座圆满结束。

图文 | 刘奕麟

新媒体编辑 | 吴晓筱

审核 | 刘能  张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