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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万鹅”,晚安北京

 

撰稿:姚雨昂 徐欣怡 蔡洪波 段唐子煜

审稿:樊欣然 杨锐 赵启琛

 

晚九点的燕园,某个寻常的拐角处,他戴着一顶雷锋帽,把自己裹在深色大衣里。骑行在北京干冷的夜里,偶尔经过的一盏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宿舍楼间似乎已经结霜的柏油路上。

行至某一幢宿舍楼下,他下车,掏出手机打几个字。不一会儿,便有一位同学一溜烟儿闯出门,接过他从电动车上卸下的一盒冒着热气的鹅腿,再带着笑意一溜烟儿上楼去。鹅腿的香气,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将会萦绕在同学们的唇齿间,最终飘散在他们的夜话里。

 

 

我的想法很多

北大道路的纵横交错,他也许比我们熟悉得多。

从老板的京腔中,我们很难听得出他是江苏连云港人。在他还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来到北京打拼,留下他在家乡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最初他的父母在前不久拆除的北大“CBD”经营水果生意,零五年时把水果摊搬到了西南门外。再过了五六年,二人就改行做了烧烤,也大约是那时起,当时只卖六块钱的鹅腿加入了烧烤摊的菜谱。

扎根小西门,梁子烧烤的牌子一日比一日响亮,生意也一年比一年红火。长大成人的老板随着父母来到北京,也是从这时起,老板渐渐学会了烤鹅腿的手艺。腌好的鹅腿铺在碳烤架上,撒上佐料,随铁签一同翻滚,冒出的蒸汽在摇曳的小黄灯下展现出和鹅腿一样温暖而诱人的金黄色泽。

鹅腿群的出现改变了他们全家的经营方式。

鹅腿群的点子,是老板自己想出来的。我想天冷了,门口城管天天晚上这么严,就想着找个小巷子什么的把摊支上给同学们送点外卖。万万没想到的是,鹅腿群成员的增长速度远出乎他的意料,我记得拉的第一个同学是45甲的,睡一觉起来群里就七八十个人了了吧。没过多久几百个人了,然后爆满了,我就开始创新群了。这没用三天时间。

现在老板一家三口的烧烤生意完全以鹅腿为中心了。白天,老两口要腌制和串制新鲜鹅腿;老板的作息相反,白天我基本睡觉,下午统计鹅腿,晚上我烤,烤完了送过来。

 

 

老板自己烤、自己在学校里跑,这样父母就不用每天晚上熬到三四点再收摊。冬天天气越来越冷,父母岁数也大了,老板可不愿意他们那个点儿还在外头受冻。

当被问到除了打游戏还有没有其他的休闲方式,老板摇了摇头,直言北京这地方去哪里都要消费,没地方去。不分工作日和休息日,休闲只打排位,工作只烤鹅腿——这样的生活呈现出略显夸张的单调。

然而老板绝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的打算太多了!

我干过服务员、干过营销、干过保安。老板细数着自己过去的尝试,而这仅仅是去年一年里他所做过的事情。他坦诚自己经历过很多,嘴角洋溢着一种骄傲的羞涩——“我想法很多的,没事我就自己琢磨琢磨,什么赚钱,而且得要是投入小的那种。

刚刚二十岁出头的老板固然有使不完的劲,生活的担子却由不得他肆意行走。未来他并没有计划得太明确,现在就是先烤鹅腿,别的什么东西先别说。家里的房子啊还得装修什么的,都得钱嘛。他还没结婚,也没分家,自己翅膀还不够硬,所以眼下这条路,先慢慢走着吧

没有人知道他还要骑着车、载着鹅腿在夜里走多远。

 

北京处处是坎儿

鹅腿群的出现,当初也只是缘于偶然和无奈。

在小西门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老板对周边的一切都已无比熟悉:旁边叫卖的烤冷面、不远处的米粉炒饭……以及时不时突击检查的城管。

城管的存在不是一天两天了,每年他们都要来几次,我们大概能够想象得到在那个情境下,块头挺大的鹅腿老板跑得快得活脱脱像一只有八条腿的鹅。但是用不了几天,小西门外的摊子又全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只是今年,情况突然严峻了许多。

每年都有,但是没有今年这么严。鹅腿老板这么形容今年以来城管的围追堵截不管干什么,城管追你都追得到,你跑都跑不掉。暑假的时候还有便衣,抓到就关7天!

老板说这些的时候尽管皱着眉头,但是从他的声音里我们听到的更多的是无奈而不是怨怼。他知道城管为什么今年管得这么严:我知道北京今年要开始往外驱赶外地人呢,城管今年有任务,要清出去……五十万人还是多少,尤其是小摊小贩。老板挂着笑也叹着气,我们不容易,他们也不容易。 

然而横在他面前的挑战绝不止城管一项这么简单。鹅腿的声名鹊起,已经吸引了一些后来者。

12月初不少前往艺园二楼就餐的同学收到了关于新增菜品的调查问卷,紧接着艺园二楼经理在BBS上宣布,得票最高的烤鹅腿现已加入烤串夜市菜单。同学们的回帖几乎清一色的支持声。

怎么应对这家就开在校内、距离各宿舍楼也就一步之遥的竞争者?鹅腿老板脸一红,嘴角又翘起来了,撂下这么一句话:我就笑笑不说话!” “很多同学跟我说了,艺园的鹅腿没有老板家的好吃。随它去吧。

艺园的鹅腿可以随它去,有一个最棘手的问题老板却怎么也无法忽视——房子,谈到住的问题,总是可以让任何一个在北京漂泊的人都倍感压力。最大的问题就是租不到好房子,北京到处都在拆迁。老板一家目前的居所只能给一家人提供暂时的安稳,据说那块儿也快要拆迁了。

老板摇了摇头,回想在北京这些年的一切,到处都是麻烦,北京处处是坎儿!

要放寒假了,老板早早在群里通知自己马上要返乡,即日起鹅腿暂停供应。鹅腿群里的同学们和老板互相祝福、调侃,不知情的同学问晚上怎么没见老板在群里卖鹅腿,得到的回复是,老板带着他的大鹅腿跑了。还有拉票的、问问题的、水群的……正值选课季,没有了鹅腿的鹅腿群活跃依旧。无论英语课还是通选课的推荐,鹅腿群几乎有求必应。

就是自己想吃鹅腿,自己楼没有群,就自己建一个了。提及建群的初衷,如今最大的鹅腿楼群——32楼鹅腿微信群建群者这样说道。

时至今日,对于一些同学而言,鹅腿群早已不只是一个鹅腿订购群这么简单。提醒同学来取洗好的衣服、寻找快递小天使、发出购物的拼单邀请,问卷、拉票、询问选课,鹅腿群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拉近了楼友们的距离。对我最大的影响就是让我认识了很多很多好朋友,能在群里找到一些跟自己兴趣相同、性格相近的朋友,真是很幸运的一件事。

 

晚安万鹅,晚安北京

 

 

他和我们同处在一张夜幕之下,活跃在同一片园子里,都有着彼此未曾知晓的幸福与磕磕绊绊。不同的是,在灯火璀璨的北京,有的人想的是晚上买的鹅腿什么时候到,有的人想的却是鹅腿还要卖到什么时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