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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与通知

2018年迎新致辞 | 硕士新生代表张雨欣


 

尊敬的各位老师、师兄师姐,亲爱的各位同学们、师弟师妹们:

下午好。我是来自社会学系的18级硕士研究生张雨欣。首先恭喜大家通过各种考验来到这里,加入北大社会学系,为这个有着百年历史的院系增加活力与生机。

 

 

当得知被邀请来代表研究生新生发言时,我一方面倍感荣幸,另一方面也尤其心情复杂。往往,当我们站在新征途的起点上,总会说一些令人振奋的、信心满满的话,以借助仪式来让大家有一种未来一切会如愿的幻觉。但实话说,当我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没多久,当惊喜逐渐褪去,惶惑就逐渐裸露出来。

这种惶惑源于我对研究生阶段模模糊糊的认知——比起刚刚结束的、还在通识教育的课堂上自由漫游的本科生生活,研究生的培养模式意味着我们要通过极为严格的学术训练,内化学科的研究范式和学术标准,最终获得独立研究的能力。不论我们是用这几年告别学术、毕业即走向具体的职业岗位,还是用这几年打下基础以通向下一个学术阶段,研究生期间的学术训练都是我们二十多岁宝贵光阴里极为重要、颇具挑战也非常奢侈的经历。

然而,这条眼下的从学之路并不是想当然笔直和纯粹的。

一方面,我们并非生活在真空之中,我们生活的时代,每天都面临着太多形形色色的诱惑。有人总在以贩卖焦虑的方式包装新时代的成功学,而在其指导之下,不甘落后的年轻人们不断打造自己的精英人设,以迎合来自四面八方的期待;有人凭借趋炎附势就可以走到高位,然后迅速熟悉权力系统的话语体系,转身对别人颐指气使;有人借自媒体之风不断助长极端情绪,追逐噱头、强化对立来换取关注与阅读量。金钱、权力与曝光度其实都是我们自身内在欲望的触角,拉扯着正当年少、急于自我证明的人们跌落在这些幻象里,自我陶醉,彼此促进。即便在往往被理想化的学术环境内,江湖依然存在。在强烈的竞争之中,本来相差甚远的名词间被画上等号。我们太容易失去对学术本身的敬畏,而使得学术和所有其他事情一样,成为我们自我证明的工具。

而另一方面,读书和研究本身也并不是总是能一帆风顺的,它充满各种各样的挑战。对于我们而言,即便到了研究生阶段,那些本科期间觉得艰涩的书现在拾起也未必真能觉得酣畅,当时觉得酣畅的书现在重读却反而开始觉得艰涩。读书过程带来的乐趣与灵光乍现未必会比其带来的暗淡和自我怀疑多;而当我们真正开始一项研究,则可能就是在进行一次探险。你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前人的脚印和路迹渐渐减少甚至可能模糊和消逝,你需要独自走向未被开垦的荒地去进行你的工作。在这个过程中,你心目中关于一个研究的标准逐渐从模糊走向清晰,与此同时你却会更加清醒而痛苦地认识到自己的差距与局限。

很抱歉,我的发言过了一半,却似乎鲜见所谓正能量。因为学术生活本身的要求和这些要求带来的困难我们本就无法逃避,我们需要先正视它们,继而明白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我们首先可以做到对自己诚实。对于自身的能力与弱点,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因此,浮华的文字装点、堆砌的参考文献无法掩盖文章本身在结构和细节上的不足,他人善意的夸奖也不该成为自欺欺人的论据。我们需要切身而诚恳地进入文本,也应当真实而不夸大地呈现自己所做的工作。当我们每一次的成果面临检验和批评时,比起捍卫自己的观点与概念本身,保持谦虚和反思更有益于打破我们不知不觉中形成的画地为牢。

其次我们可以做到坚持。学术是一个不断积累的过程,我们都知道,不断地阅读、吸收和写作才能让我们的思维保持活力,让我们的工作尽可能的具有连续性。但我们本性中的懒惰会伪装成各种样态侵入我们的生活,让我们在看似忙碌的安排之中逐渐放弃掉最重要的习惯。因此,坚持就是有意识地对抗惰性,也对抗对新鲜感的盲目追求。与很多事情不同,学术不是一件强调迎合潮流的事儿;学术强调通过坚持阅读厘清重要的研究传统,找到自己关切的线索,从而在发现研究旨趣的过程中,照应前辈们探索出的不同路径,与之对话并走得更远。

所以,如果说学术本身是一座大厦,那我们最理想的目标是通过我们的学习与工作,找到其中一面最吸引我们的墙,然后在既有研究传统的基础上,成为墙上一块也许并不起眼但也不可缺少的砖。在这个过程中,诚实与坚持都是极为朴素而可贵的品质,保持这些品质,我们就很有可能幸运地找到自己这块砖的位置。

但对学习本身的投入并不意味着我们要与日常生活割裂、存在于自我营造的乌托邦中。社会学这个学科是与日常生活、关系和情感紧密联系的,深入学习社会学理应让我们变得更有力量去理解身边的他者、体贴朴素的道理;而不是让自己与周遭世界的距离越来越远。因此,在这几年的学习中,我们也应当逐渐体会自己与他人之间生发出的最自然的感情。我们应当明白,当我们褪去身上的这些冗余的光环,我们和所有有着多重身份的其他人一样,是子女、是伴侣、是朋友,我们应该勇敢承担起对这些具体感情的责任。比起学术探索的成就,这些更是我们人生中不可或缺又至关重要的部分。

最后,祝大家开学快乐。并希望我们在快乐之后,也能各有所得。